首頁 外國文學作品選·西方卷(下)(第2版)

第六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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景:樹林裏的一塊平地。樹枝在離地五尺左右高的地方交錯在一起,形成一個矮頂棚、蔓藤朝上盤纏在樹幹上,使兩旁形成拱形的樣兒。這種圈起的地方很像古老船隻裏又黑又臭的底層艙。月亮幾乎完全給遮住了,隻有微微一點亮光滲透進來。左邊傳出有人在矮樹叢裏匍匐爬行漸漸挨近過來的響聲。可以聽見瓊斯喋喋不休的嘟噥聲。

哦,主啊,我現在該怎麽辦?我就剩下一顆銀子彈了。要是再有更多的鬼魂追趕我,我拿什麽來嚇唬走他們呢?哦,主啊,就剩下這顆銀子彈了——我還得留著它撞運氣呢。我要是把這顆也放了,那我就肯定完蛋啦!老天,這兒可真黑啊!月亮上哪兒去啦?哦,主啊,這個黑夜怎麽沒個完呀!(從聲音聽得出來他在小心謹慎地摸黑兒往前走)嗯!這兒看上去是塊空地。我得躺下來休息休息啦,那些黑鬼要是真的抓住我,我也顧不上了,我得休息休息啦。

(他這時已經走到台前,身軀輪廓依稀顯露出來。褲子已經破得不成樣子,真比一塊腰布強不了多少。他全身撲倒在地,累得大口喘氣。這塊空地好像漸漸亮一點,瓊斯身後顯現兩排坐著的人。他們絕望地歪歪扭扭地坐在那兒,麵麵相覷,後背碰著林牆,好像被束縛著似的。他們都是黑人,除了裹著一塊腰布之外,全身**。起先他們默默無言,靜坐不動。接著他們開始慢慢朝前傾斜,又一齊朝後仰俯,好像在一條海船上鬆鬆垮垮地任憑波濤無休止的搖晃,同時,一陣低沉而憂傷的哼聲在他們當中騰起,節奏漸漸增強,好像是受遠方手鼓咚咚聲的指揮控製,成為一陣發顫而失望的長聲嚎啕,噪門兒高得簡直叫人難以忍受,接著又漸漸降低下來,歸於沉寂,隨後又升高起來。瓊斯猛地抬頭觀望,看到那些人影,又撲倒在地,避開那種景象。那陣嚎啕又在他身旁升起時,他驚嚇得渾身顫抖。可是接下來,他好像在某種不可思議的強製下,同其他人一道哼哼起來。在這種合聲響起時,他爬起來,坐在地上,像那些人一樣前後搖擺。他聲調達到憂傷而淒涼的最強音。亮光熄滅,其他聲音消逝,隻剩下一片黑暗,可以聽到瓊斯爬起來的逃走聲,他的呼喊聲隨著他在林中越跑越遠而漸漸低下來。手鼓咚咚聲越來越響,越來越快,節拍敲得更為鮮明歡暢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