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宗元按說是個無神論者，人們讀了他與韓愈關於“天”是否有意誌的辯論就能知道。他說，天地無非是一個大的瓜果，元氣無非像是大的癰痔，陰陽無非是像草木，“其烏能賞功而罰禍乎？功者自功，禍者自禍，欲望其賞罰者大謬”。可是人們讀他的《小石城山記》會發現，人對自然景色的驚異往往會引致承認造物主的存在。柳宗元在讚歎小石城的奇景時說，這種安排，“類智者所施設也。噫！吾疑造物之有無久矣。及是，愈以為誠有”。當然，這也許是文人對自然讚美的一種方式，類似於說“鬼斧神工”，並不意味著相信有神存在，可對自然存在的不理解的確會引導到上帝那兒去。神學家們關於神的存在，都是以自然如此和諧美妙為佐證的。
馬克思在《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》中曾說過，創造是一個很難從人們的意識中排除的觀念。自然界和人通過自身的存在，對人們的意識來說是不能理解的，因為這種存在是同實際生活的一切明擺著的事實相矛盾的。人們日常的經驗是，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是創造出來的。人們日常生活中的一切，無一不是人類自己的創造。既然如此，為什麽宇宙不是被創造出來的呢？為什麽宇宙中一切非人化的自然物不是被創造出來的呢？可要創造宇宙這樣一個無限的世界，除了上帝以外還有誰能有如此大的力量呢？如果驚異於宇宙的種種神奇，必然拜倒在上帝麵前。
這也是我們一些自然科學家信神的緣故。當他們的研究進入到無法用自然自身來說明自然時，往往求助於上帝。不求助第一推動力，牛頓無法使地球開始運動。不求助上帝，無法使宇宙從無到有，使生命出現，使人這個地球上最美麗的花朵在地球上開始繁殖。人隻有兩個鼻孔而不是三個鼻孔，是兩個眼睛而不是三個眼睛。不求助上帝，無法說明宇宙安排得如此巧妙，如此和諧，如此相互製約。上帝是一切無法說明的原因的終極原因，是不能說明的說明，是人類自身無力的力量源泉。要求解釋是人的特性，沒有解釋，人永遠不能安定。因此一旦從神那裏得到解釋，就會把這種解釋變為一種信仰。而信仰代代相傳並不斷強化，就會成為一種思維的傳統和習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