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清照
藤床紙帳朝眠起,說不盡、無佳思。沈香斷續玉爐寒,伴我情懷如水。笛聲三弄①,梅心驚破②,多少春情意。
小風疏雨蕭蕭地③,又催下、千行淚。吹簫人④去玉樓空,腸斷與誰同倚?一枝折得,人間天上,沒個人堪寄。
①三弄:即“梅花三弄”,古代笛曲名,或稱“梅花引”。
②梅心驚破:指梅花聞笛而心傷。
③蕭蕭地:淅淅瀝瀝。地,語助詞。
④吹簫人:指《列仙傳》中善吹簫的蕭史。此指趙明誠之去世。
【導讀】
這首詞寫於李清照丈夫趙明誠去世之後。全詞以“梅”為線索:相思之情,被梅笛挑起,被梅心驚動;又因折梅無人共賞,無人堪寄而陷入無可排釋的綿綿長恨之中。
李清照(1084—1155),號易安居士,齊州章丘(今山東)人,婉約詞派代表。出生於書香門第,精通詩文書畫,後嫁太學士趙明誠共同致力於書畫金石的搜集整理。金兵入主中原時,流寓南方,境遇孤苦。其詞前期多寫其悠閑生活,後期多悲歎身世,情調感傷。善用白描手法,自辟途徑,語言清麗,稱為“易安體”。後人有《漱玉詞》輯本。
一個人的初春,與枕邊的殘夢一樣清冷。
淩晨醒來,睜開眼,周遭死一般的寂靜,如夤夜的大海。藤**的野藤仿佛還保留著前世的印記,繭紙做的帳子已有了歲月的漬痕,隻有那半倚床側、瘦弱憔悴的女子,依然是眼如秋水的易安居士。
賭書潑茶的舊時光,已隨他遠去,消散在如夢的往日中,隻換得訴不盡的哀傷和淒寒,無情地擠走了那些快樂的心緒。
玉爐還是他健在時的那一隻。此時已燃盡了昨夜的沉香,隻剩一片清寂冰冷,仿佛她孤寂如水的情懷,再也生不起嫋嫋的歡喜。
雕欄窗外,忽然傳來《梅花三弄》的笛音,幽幽咽咽,清麗婉轉,撩動了清晨的霧靄,也驚擾了牆角的那一樹寒梅,她們穿著薄如蟬翼的黃絹羽衣,迎著凜冽的春寒,在笛聲中輕輕顫栗。她們是想起了那些短暫而深濃的情義,令梅心忍不住流淚悲歎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