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生的意義是什麽，這是很難說清楚的問題。人的出生是不由自主的，沒有一個人是自願出生的。而父母生出自己的子女時從來沒有把人生的目的給予自己的子女，而是一種生物學規律在起作用。這與人製作器具是不一樣的。
人創造任何器具都是有目的的，器具的用途是事先確定的，唯獨人製造人本身是無目的的。盧梭曾經講過自己的苦惱，他說“我經常長時間地探索我生命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麽，以便指導我一生的工作，而我很快就不再為自己處世的無能而痛苦，因為我感到根本就不該在世間追求這個目的”。
人的目的不是出生時給予的。人生的意義在於生命的過程，而不在於出生。出生時並沒有目的，人生的目的在於自己生命過程的創造。它不是給定的，因而不同的人會給予生命以不同的目的。
人同其他任何動物不同，他哭哭啼啼地降生，哭哭啼啼地死去。前一個哭哭啼啼的是自己，是嬰兒落地的第一聲自我歡呼；後一個哭哭啼啼是親人的最後的送別。
的確，人的一生，來也哭（自己哭），去也哭（別人哭），始哭終哭。這正是一切宗教特別是佛教借以立論的一個根據。一些悲觀主義哲學家包括叔本華在內也是以此為根據的。人的一生如果隻抓住一頭一尾即生與死，而忽視整個過程，那確實是活得沒勁，以哭開始，以哭告終。可是我以為生命的意義在於生命的整體即在從生到死的這個過程中。人生的意義就在於生命的意義，即一個人在生命消耗的過程中所發的熱和光多大，究竟對整個人類有何貢獻。人生的意義離開了生命的作用是說不清楚的。生命不是靜態的而是動態的，是不斷地發揮作用的過程。
人總是要死的，上帝絕不會忘記任何一個人。從這點說，任何人一律平等。但不能因此說，人的生命的價值即任何人的生命意義是相同的。一個罪大惡極的人的一生，與一個為人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人的一生，顯然是不同的。這個不同並不會因人都有生有死而泯滅。雖然最後都是一堆黃土，但生的意義和死的意義完全不同。這個意義就是生命過程，是人的一生中生命所發揮的作用。而不同的意義正在於生命的過程之中。過程哲學，對人生觀而言，同樣是有啟發的。否則，隻知人有生有死，隻知人活百年終有一死，在死麵前，把一切化為零。這就永遠無法擺脫虛無主義和悲觀主義人生觀的陰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