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棄疾
有客慨然談功名,因追念少年時事,戲作。
壯歲旌旗擁萬夫,錦襜①突騎渡江初。燕兵夜②銀胡轆③,漢箭朝飛金仆姑④。
追往事,歎今吾,春風不染白髭須。卻將萬字平戎策⑤,換得東家種樹書。
①錦襜(chān):錦衣戰袍。
②娖(chuó):整理。
③銀胡轆(lù):銀色的箭袋。
④金仆姑:箭名。
⑤平戎策:平定入侵者的策略。
【導讀】
此詞通過陳述一個抗金名將壯誌難酬的人生境遇,表現了理想與現實的尖銳矛盾。
人生變作一本薄薄的紀念冊時,年少的往事,是最動人的序言。來,讓風掀開這一頁,開始聆聽這些發光的故事吧。
抗金起義的那一年,那個風馳電掣的少年,已擁兵上萬,將一麵獵獵飄揚的旌旗,插遍了北方的平原和山岡。與金兵交戰時,又率領一隊身穿錦袍的突騎兵,躲過無數刀槍暗箭,渡過了湯湯的長江。
每一場戰鬥,都是血染的傳奇。風聲鶴唳的夜晚,敵營裏的燈火徹夜通明,金兵忙著厲兵秣馬,就著燈光整理出征的箭袋。而當黎明的一絲微光剛剛露出天際,漢人的箭矢金仆姑,就如飛芒疾雨,射入了敵方的軍營。
如今,往事如風不可追,隻剩滿把的惆悵和辛酸。最溫暖的春風,也吹不散歲月的風塵,染不黑我霜雪般的須發。那個英姿勃發的少年,隻在回憶的洲頭,揚起永遠的白帆。
當年呈給朝廷的萬字平戎策書,依然珍藏在高閣的一角,閑來翻讀,仍能讀出少年的血性和剛強。倒不如,把它拿去找東邊的老翁談一談,看能否和他換一本種樹書。
這壇陳年的老酒,有沒有讓愛談功名的你,品出了難言的苦澀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