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再來看杜牧的《秋夕》：
銀燭秋光冷畫屏，輕羅小扇撲流螢。
天階夜色涼如水，坐看牽牛織女星。
這首詩也是寫在宮裏的一個女孩子，但是這個女孩子很輕盈，很青春，蹦蹦跳跳的。
這首詩一開始寫的是屋子裏麵，“銀燭秋光冷畫屏”。從屋子裏麵出來之後，“輕羅小扇撲流螢”。她看到流螢，去撲它。她是動態的，她在不斷地走，從這裏走到那裏。
她不像《玉階怨》裏的女孩子，長久地佇立在那裏。李白《玉階怨》裏寫到的那個女性停在台階上，時間在她身上也停住了，時間好像不會往前走一樣。她心裏的情緒也停住了，是一種凝結的狀態。
但是《秋夕》裏的女孩子顯然很輕盈，她的情緒是飄散的。她沒有那麽多怨，更多的是落寞。當她看到天上的牛郎織女星的時候，她一下子落寞了。
她想牛郎織女一年見一次麵，比我要好。我在深宮之中，一輩子出不去。她想牛郎織女是神仙，可是即便他們是凡人，過著男耕女織生活的平凡人，也比我要好。能擁有平凡的愛情好像也不錯。
可是她能擁有什麽？她能期望的不過是將來有一天會受到君主寵幸。可是那是憐憫，是居高臨下。對她來講，那些東西沒有那麽誘人，沒有那麽讓她期待。
所以她就坐在這裏，看著天上的牽牛織女星。她想，他們一年見一次也很好。
這首詩寫得很冷，畫屏是冷的，夜也是冷的，冷得像水，就好像她現在無望的生活一樣。她被囚禁在深宮當中，過著一種無望的生活。對她而言，整個生活是冷的。
但是在無望的生活裏麵，在如水一般涼的夜裏麵，杜牧寫到了一點點的光。這個光是銀燭發出來的燭光，這個光是流螢發出來的螢光，這個光是天上的星星發出來的星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