示次兒書
字諭次兒。餘今脫離宦海，遄返故鄉矣。
回憶自入政界，屈指已二十餘年，傀儡登場，無日不形神變瘁，最後積得嫉妒滿朝堂，毀謗遍遐邇。早知今日，悔不當初。而今無官一身輕，得以遂我初服，幸何如之！
當餘步入裏門，幾使幾童相見不相識，笑問客從何處來。卸裝未竟，地方官吏，自道府以下均來求見，一概擋駕卻之。蓋宦途之世態炎涼，更有甚於普通社會者。當餘在位時，往來京津間，文武官吏鹹來迎送，而此次出京，送行者寥寥無幾，可見政界中盡屬勢利小人。
餘雅不願再見兒輩投身宦海，作此危險生涯。況爾區區末秩，猶如雞肋，食之無肉，去之無怨，其速整備辭職歸裏，餘將委汝監督園林。
蓋餘在北郭洹上村，新購得何氏舊屋一所，餘地約有十餘畝，甚合建築園林之用。唯此種工程非比住宅，可任工匠照圖營造，全在胸有邱壑者隨時指點，何地宜鑿池，何地宜架山，通流則駕橋，近水則建閣，辟徑通幽，種荷挹爽，亭台位置，花木安排，件件皆須細心擘畫。兼之樓閣亭台，又須品題匾額對聯，以資點綴。則落成後，庶有金穀之大觀也。
見諭速告終養以歸，切勿貪戀微祿，誤我大功為要。
譯文
寫信給我的二兒子。我現在已經脫離了官場，返回故鄉了。回首往事，自從我進入政界，到如今已經二十多年光景了。這二十年間，像傀儡一樣被束縛於官場上，沒有一天不是心力交瘁。最後的結果是遭到朝廷中那麽多人的嫉妒，到處都是對我的詆毀和誹謗。早知道會是現在這種天地，真是後悔當初來朝廷做官。如今無官一身輕，歸隱家園，滿足了我的心願，世上哪裏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呢？
當我步入家鄉地界，那情景幾乎是兒童相見不相識，笑問客從何處來。還沒有卸完行李，地方的官吏，從道府以下都來求見我，我一概謝絕客人來訪，不接待他們，讓他們都回去。在官場之中，得勢時，別人百般奉承；失勢時，別人就對你十分冷淡，這種世態炎涼比普通老百姓之間更甚。當我在官位上叱吒風雲的時候，往來於北京和天津之間，那些文武百官迎來送往，熱情非常，而這次我離開北京，送行的人寥寥無幾，可見政界中都是勢利小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