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複與回憶是同一種運動，卻在相反的方向上發展。我反複，我回憶。我曾在一個下午聽數十遍貝多芬，也曾在高速路上一段探照燈打亮的區域內高歌著貝多芬，我撕開唱片封麵上的一層膜，如同撕裂自己的不安。我開啟音響，把一張新到的貝多芬《第八交響曲》唱片推入機器，按下數字鍵8，慢樂章就出來了，這是我要等的樂曲。晚上十點，他們去睡了，我醒著，音樂包容著我。切利比達克的慢，慢了，味道也就出來了，濃烈啊。切利比達克以慢速著稱，我以前領教過他指揮布魯克納的第七、第八、第九交響曲，切利比達克以他的慢一下子攫取了我的心。貝多芬常代表理性，隻要你熟悉他的《命運》交響曲你會懂得，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理性的人到了切利比達克手下也慢了半拍，變得溫溫柔柔起來，從卡拉揚版本的3分48秒拉長到5分03秒，切利比達克的慢如同一棵細膩的草，鬱鬱蔥蔥地長。《第八交響曲》屬貝多芬九大交響曲中最弱的一個，有人形容第二樂章如一枝旋轉著的雪茄，卡拉揚版本充滿了強硬的意誌，咄咄逼人，你要這樣，就是這樣，卡拉揚代言的貝多芬如是說。切利比達克瓦解了貝多芬堅定的步伐，代之以柔與媚，款款向你走來，向你傾訴，它不強迫，不向你獻媚。
如果此時有人與我一起，聽切利比達克的“貝八”有人與我一起笑，在剩下的時光裏，該沒有什麽觸動。
2010年5月10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