現在呈給讀者的這本小書,內有數百則西方音樂家的軼事、稗聞,它們是我近兩年間閱讀時摘出編譯而成。
光陰荏苒,我已至耄耋之年,雖有暇卻無力再做學術上的掙紮,亦複無心在大部頭的翻譯上去慘淡經營了,隻能讀些自己喜愛的短小的讀物來消磨時光,自娛自適,“顧人間之夕景,豈恨桑榆”。性喜音樂,自然音樂方麵的書籍是我的首選,而又特別喜愛那些記述音樂家的軼聞、稗史,讀它們既毋需完整的時間,又不需心神貫注,可以隨時拾起,可以隨時放下;且我在數年間利用去德國的機會,著意收集、複製了這類的書籍。現在正是派上用場的時候。
這裏我譯成中文的軼事或稗聞原文為Anekdote,它源自希臘語,是沒有刊出、沒有出版之意,它借助口頭流傳,對一個人物一個事件進行性格化的敘述,後來就形諸文字,逐漸成為文學體裁的一個小的品類,與寓言、笑話、短故事等有著親緣的關係。它多短小,甚至是支言片語。演變至今日,雖簡短是其特點,但有的已有小小說的篇幅,不單是敘事,且有某種程度的塑造形象的藝術功能。這種Anekdote多是基於事實,但隨著時代,不斷被演義,被詩意化地藝術加工,卻都基於“即使它不是真實的,但卻是可能發生的”這樣的構想。毋需去驗證事件和言語的真實性,一旦與記敘的具體人物聯係起來,讀者會感到自然,這就是藝術的真實。
有的研究者稱希臘曆史學家希羅多德是Anekdote(約公元前484—前430/420)之父,他在他的曆史著作中多處對君王,對波斯人、埃及人及巴比倫人進行性格化的,混有杜撰成分的描述;這增加了作品的趣味性和可讀性,並借此使這些人留在人的記憶裏。生活在3世紀的希臘作家第歐根尼·拉爾修在他的著作《著名哲學家的生平、學說和格言》一書給我們留下了許多關於哲學家的軼聞、稗史。伏爾泰是法國運用這種Anekdote的一個高手,翻開他的作品隨處都可以見到這一類風趣而簡短的可稱為小故事的Anekdote穿插其間。他的這種寫法在他之後有許多的模仿者和追隨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