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睡意總是在眾人之中傲慢地到來”，長廊裏有人這麽說。飛得很艱苦，我看這一隻鳥——大概是正學飛的麻雀。它“咚”的一聲，砸在鐵樹上。我見過鐵樹開花，姿色平平，但因為難得開花，大家就很寶貝。常春藤一直青著，太陽曬不死，太陽不曬也不死，不澆水不死，澆多了水也死不了。園丁覺得賤。牡丹天天開，就隻能是韭菜的價錢。物以稀為貴，這就是頭發少的好處。厚積薄發，才撿得到大便宜。善價待沽，心真沉得住氣。囤積居奇，怪事自然層出不窮。授課計劃：白頭翁（一種鳥）圍坐在鳥籠裏，聽黑暗的黃昏授課，怎麽染發——全本才能墨塗塗！晚春陰天的黃昏，黑暗的黃昏，骨子裏的陰沉和絕望。小白頭翁一絕望，從大白頭翁的頭上“啪”地掉下，撞在鐵絲網上。現在，鐵絲網上掛著它一片髒兮兮的翎毛。“可見光輻射的環境”“宏觀環境很不規範”“都是十分成功的借款計劃”“改革和環境”“不過話說回來”“空間框架，風格”“付給供貨商”“顆粒的風格，法國情調”“好機會和經濟”“幾乎境界開闊”“風格成分工程規劃聚集科技界亙古”“費功夫聚集”“開闊了”“廣泛規劃”“爬”“看來幾乎不能”“地方的分工可見”“顆粒流”“地方得到”“收到的答複”“開了，銀行，海關”“可口可樂風格”“高峰過後可見顆粒”，太湖石的假山洞裏斷斷續續傳來商人們談話的顏色——幾乎有白頭翁一樣蒼白，或者有桃花一樣豔麗。在一株桃花一組組盛開的桃樹上，黃雀跳來跳去，刮起一陣花粉熱風。“睡意總是在眾人之中傲慢地到來。”地方像鋁合金非常亮。看撲克大賽，老K，黃雀叼來一張老K，圍觀的人為了它的作弊而群情振奮歡欣鼓舞。三十六鴛鴦館前麵，畫蛇添足地養了二十幾隻鴛鴦，它們嚴重營養不良，缺鐵性貧血，吃多了泡泡糖，毛色就像野鴨。它們過著柵欄裏的群居生活，水渾得要死要活。兩個人就坐在水邊打撲克，於是情意綿綿。燕子，園林裏沒有燕子——這些是被保護的文化遺產與古典建築，燕子沒地方可以做窩。園林不窩藏燕子——這是多麽有趣的現實，又多麽乏味！翠鳥倒活潑，借著巨大的荷花池，把它急躁的個性暴露無遺：但它的色彩如此沉著，一隻一隻，被宋朝的禦用畫家畫出來似的。翠鳥是院體畫的範本。據說古代的桂林人通過翠鳥發財——他們拔下翠鳥羽毛，賣錢。從此在漓江兩岸飛著的全是光溜溜的翠鳥，像超市裏的速凍肉雞。雞沒這麽小，是鵪鶉。鵪鶉喜好竹林，與嵇康是朋友。手揮蒼蠅，目送鵪鶉。暗場：竹林片段：鵪鶉在竹葉青裏毛骨悚然。第四個環節。反複。快快離開。更豐富的。飛過黃河——飛過黃河的是哪一隻候鳥？艱苦的計劃。黃昏。黃昏作為經濟積極地向寫意畫家提供了瑟瑟風格。向透視法借款。花費多少交換機？航海家又是怎樣的喜鵲和烏鴉呢？白鷺的糞便把山下的香樟樹變成泡沫四濺的浴缸，萬家燈火搖落其中洗了一個月光浴。欲望，全是人的欲望——人為的欲望——偶爾有失群的大雁飛過，影子陀螺般在鋪地上打轉，雁淚不經意地潮濕掉幹幹的紫薇花。“睡意總是在眾人之中傲慢地到來。”而睡意總是在眾人之中傲慢地到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