夢是共同的發明：白天和黑夜；一個人和身體深處的另一個人；現實與未來；睡與醒；凋謝和開放；盒子和窗；屋頂與道路；孤注一擲與急流勇退……的共同發明。一個夢仿佛把大床搬到十字街頭，我**那裏。而另一個夢早已把床腳墊高，如一座木塔。我在塔頂上下不能。人們登到塔的最高處，卻不知頭頂還有一個恐懼著且羞恥著的家夥。我夢見兩個人。這是另一個夢。這個夢已是多年以前的一個夢了。我從一座樓梯上下來，兩旁扶手栽滿仙人掌。下到最後一級，我遇到她們。她們側側身，一邊一個，從我身旁上樓。我回頭看看扶手，上麵掛滿一隻又一隻綠色的手套。她們邊走邊拿著手套——其實在脫手套，每脫掉一隻，就露出一隻手來，每隻手的手指上都夾著點燃的香煙。後來，我跟在她們身後，來到一所空****的房間，牆上有塊黑板，她們用手朝我指指，我就被貼到黑板上，像一具印在紙上的人體骨骼。我對她說：“一把老骨頭了。”另一個她就用教鞭捅進我嘴，“噗”的一響，紙被捅穿。這是學校財產，她對另一個她說，要愛護公物。這夢對另一個夢來講，是最近的一個夢。我在一個夢裏又遇到另一個夢裏的她，一座島上，我居住的草棚簡陋，椰絲團給我送來印刷品，我讀到《蠍子專號》和《點心師》。我離島而去，來到一所空****的房間，牆上有塊黑板，我睡在一張**，旁邊，有另一張床，上麵睡著死者，朝我笑笑。她進門了，吻一下我的額頭，說：“快到島上去吧，上麵有一百隻蠍子和十個點心師。”這兩個夢相隔幾年，但我夢到同一個她與同一所空****的房子。空****的房子似曾相識，而她我在日常卻從來沒有碰到過。我相信她是子虛烏有的。但我還是好奇，好奇的是在另一個夢與這一個夢之間，也就是說相隔的幾年，她會不會生活在另一個人的夢中呢？如果確有其事，就很難說她是子虛烏有的了。寫贈未來之妻，年月不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