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宿廿三彎，醒來，長空雁叫。村裏人告訴我，前幾天看到金錢豹。
廿三彎在宜興。在宜興，總會聽到顧景舟故事。
一位名聲顯赫的南京畫家來看顧景舟，“我帶來一張紙，換你一坨泥”。畫家想用自己的畫換他一把茶壺，“你的茶壺我要供著”。過了半年，畫家收到顧景舟的茶壺，正巧貴客臨門，畫家就用來泡茶，泡了半天，不出水，仔細一看，壺嘴沒眼。他找到顧景舟，問是不是疏忽了？顧景舟回答：“你說供著，又沒說泡茶，要眼幹什麽？”
又一位名聲顯赫的北京畫家，托人帶給顧景舟他畫的兩匹馬，顧景舟說：“牽一匹真馬來還差不多。”顧景舟不換。
晚年的顧景舟，不太願意與畫家合作，講過這樣的話，大意是我顧景舟以前是蘿卜，畫家是肉，現在畫家是蘿卜，我是肉。
這話的意思我終究不是太明白。
蘿卜燒肉，宜興家常菜，很好吃的，肉的味道都被蘿卜吸收掉，蘿卜豐腴，肉味變得慘淡了。蘿卜很好吃的。
醒來，起床，吃了碗粥，菜是油炸花生米和小蔥炒雞蛋。想吃鹹鴨蛋，鹹鴨蛋被秋一吃掉了，他連吃五隻。他把鹹鴨蛋掰掰碎，殼也不剝，泡進粥碗，喝一口粥，吐一塊殼。秋一是個奇人，年輕時候為培養耐心，扔一把大頭針在粥裏，不想吃得慢也隻能吃得慢了。
吃完早飯，我回二樓寫作，正寫到這裏，聽到樓下有人大喊：“秋一！秋一！”
我說秋一不在。
那人問道：“是老車嗎？”
噔噔噔上樓，我一時沒聽出他是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