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觀
漠漠輕寒上小樓,曉陰①無賴似窮秋②。淡煙流水畫屏幽。
自在飛花輕似夢,無邊絲雨細如愁。寶簾③閑掛小銀鉤。
①曉陰:早晨天陰著。
②窮秋:深秋。
③寶簾:綴著珠寶的簾子。
【導讀】
此詞描繪一個女子在春天所生發的淡淡哀愁和寂寞。全詞意境悠閑,色調輕淺幽渺、含蓄有味。
一團早春的寒煙,帶著清新的濕氣,輕輕地彌漫開來。庭院裏的幾株玉蘭,若隱若現地站在薄霧裏,等待著春風抽出它們稚嫩的葉掌。
輕盈的腳步聲,踩著木樓的台階,猶疑著一步一步登上了小樓。明知卷簾也不能望遠,卻依然蹙著眉尖,推開一扇花窗,把那張明秀溫潤的臉貼在窗欞上,像在延續一個未醒的幽夢。
一個本該明豔的春日啊!偏偏這些耍無賴的陰雲,塞滿了初春的懷抱,在太陽剛露臉時,又張開巨大無邊的灰蒙幕布,把陽光阻擋在奔赴春天的途中。一隻遲歸的大雁滿腹狐疑地穿過霧靄,以為自己不小心穿越到了秋天。
閨房中的畫屏,幽幽展開春天的模樣。一縷淡煙嫋嫋升起,一條春水環繞村郭,一隻不知要去往何處的小舟,收攏了整個季節的行程。那個畫屏前的少女,梳理著長長的烏發,思緒已飛往迢遙的春山外,那個青衫少年的身邊。
她的眼眸裏,掠過一絲哀怨的愁緒。窗外,早開的桃花片片飛落,輕輕地飛舞旋轉,灑下一場絢爛的花瓣雨。是這淒豔的落紅讓她哀怨嗎?還是忽然而至的細雨,擾亂了她浮想聯翩的情結,以至於思念的惆悵又重新占據了她的腦海?綿密如針的雨,落在她的心上,麻麻的,一陣微疼。
綴滿寶珠的簾幕,終於低垂下來,隱藏了所有的心事。小小的銀鉤輕晃了一陣,閑閑地掛在簾幕旁邊,守候著一個美滿的清夢。夢裏,那個青衫少年,正跨過碧草茵茵的田埂,微笑著,向她走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