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庭堅
瑤草①一何碧,春入武陵溪。溪上桃花無數,枝上有黃鸝。我欲穿花尋路,直入白雲深處,浩氣展虹霓。隻恐花深裏,紅露濕人衣。
坐玉石,倚玉枕,拂金徽②。謫仙③何處,無人伴我白螺杯。我為靈芝仙草,不為朱唇丹臉④,長嘯亦何為?醉舞下山去,明月逐人歸。
①瑤草:傳說中的仙草。
②金徽:古琴名。
③謫仙:代指詩人李白。
④朱唇丹臉:指俗世中專注於功名之人。
【導讀】
這首詞描繪了幻想中的“桃花源”美景,表達了作者對理想國的向往和對現實的不滿與無奈。
春來的消息,是碧綠的仙草透露給大地的。
武陵溪上,濕軟的泥土已成了草的溫床。草們從去年枯萎的地方探出身子,在風中搖晃著嬌嫩的手臂。那些翠綠玲瓏的心事,被溪水譜成了春天的小詩,整日叮咚地歡唱。
一兩朵桃花,順水向下遊漂去,不知要嫁到何方。她們的娘家、溪上的桃源,此時千萬朵夭桃正迎風展露最美的笑容,那一樹一樹的嫣紅淡粉,吸引了成群的流雲。幾隻黃鸝躲在繁密的枝葉間,撲鼻的花香讓它們醉意昏沉,以致唱出的歌聲像催眠的小曲。
我多想騎一匹白馬穿過花叢,找到那條傳說中做了標記的小路,抵達白雲繚繞的仙山,長嘯一聲,化浩氣為虹霓,然後,與桃源一起迷失蹤跡。卻又怕紛紜的繁花是一場劫,她們會搖落花瓣裏的露水,打濕我單薄的衣裳。
既如此,不如坐在那塊玉石上,斜靠玉枕,就著那台名叫金徽的古琴,輕輕地彈一曲流水,讓悅耳的琴音隨風飄入雲端,也許能引來天上的仙人。
忽然想起,謫仙李白是否正在此地?為何不來與我對飲一杯?殷勤的春風,已在我的白螺殼裏斟滿了桃花美酒,獨缺一人,伴我長醉不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