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幾道
彩袖①殷勤捧玉鍾②,當年拚卻③醉顏紅。舞低楊柳樓心月,歌盡桃花扇底風。
從別後,憶相逢,幾回魂夢與君同。今宵剩把④銀⑤照,猶恐相逢是夢中。
①彩袖:代指穿彩衣的歌女。
②玉鍾:古時指珍貴的酒杯,是對酒杯的美稱。
③拚卻:甘願,不顧惜。
④剩把:隻把。
⑤銀:銀質的燈台,代指燈。
【導讀】
詞人描述與一個女子久別重逢的情景,以相逢抒別恨。詞情婉麗,濃情厚韻,同時格調歡快,意境清新,具有極大的創新性。
每一場浪漫的初逢,都是枕邊的甜夢,在每一個回憶的日子裏。
一隻碧玉酒杯,斟滿了你的羞怯,頻頻地向我舉來。你眉眼間的一泓秋水,映照著彩袖上的一朵蘭花,我在一縷淡雅的幽香裏,迷失了自己。後來,你舉過來的每一杯酒,都摻了小劑量的毒,越飲,憂傷越濃;越飲,歡喜越深。以至於引來了簾外的一抹晚霞,它緊緊貼著樓台的欄杆,嘲笑我滿臉的酡紅。
那一晚,燭台是最奢侈的看客。你旋起的舞姿,驚起了一輪明月。月亮悄悄爬過東邊的樓台,躡手躡腳移動蓮步,最終將自己掛在西邊的柳梢上,占據了樓心最好的位置,偷窺你的霓裳羽衣。你裙角揚起的風,撲亂了燭火和一地清影。
紅牙檀板輕敲起來。我手中的桃花扇,聽完了你歌唱的每一首曲子。它似乎比我更憐惜你的深情,不再攛掇扇底的清風,隻靜靜地閑置一隅,閱讀你心底的歌吟。
分別後的長夜裏,初逢的情景總會乘著一隻夢船,出現在我的眼前。你蘭花的彩袖,是一隻翩躚的蝴蝶,棲息在我的肩頭。
今夜此刻,你真的棲息在我肩頭了嗎?隻怕一場空歡喜,又是相逢在夢中。
銀燈下的你,還是那朵羞怯的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