歐陽修
平山①欄檻倚晴空,山色有無中。手種堂前垂柳,別來幾度春風?
文章太守,揮毫萬字,一飲千鍾②。行樂直須③年少,尊④前看取衰翁⑤。
①平山:即平山堂,為歐陽修任揚州知州時所修建。
②鍾:古代酒器。
③直須:就該,正應當。
④尊:通“樽”,酒杯。
⑤衰翁:詞人自稱。當時作者五十歲。
【導讀】
作者追憶了在親手所建的平山堂的舒暢生活,詞風豪放,塑造了一個風流儒雅、豪放達觀的“文章太守”形象。
給它起名平山堂時,飛過山頂的大雁剛好擦著它的簷角,一縷白雲,在它的額前悠閑地漫步。堂前的欄杆倚著半壁晴空,誤以為置身天上的宮闕。
太守坐在堂前,一壺酒,一方硯台,幾疊詩書古琴,打發了許多枯寂的歲月。迷蒙的遠山,是他案上未幹的山水圖,雲霧繚繞,若隱若現。
堂前庭院的幾株垂柳,是否保留著太守親手所植的記憶?那一瓢來自山下的泉水,激活了它們幹枯的葉脈。如今故人已去,又是幾度春風斜陽,它們應已婆娑成蔭,出落成曼妙的少女,日日舞動著輕盈的羅裙,憶念著曾經的主人。
當年,以文章著稱於世的太守,把平山堂當作詩與酒的江湖。有時,一縷詩情突然造訪,他立刻懸筆揮毫,如雲行長空,如水流低穀,萬字文章倚馬可待,筆落驚風雨。有時,三兩知己圍爐小酌,他置酒烹茶,擊箸高歌,手捋長須一飲千杯!門外,山銜斜陽,暮雲蒼蒼,又一個快意人生的日子,在指間疾速地溜走!
歲月是白衣蒼狗,依稀年少,斯須改變已暮年;趁青春尚在,快珍惜這佳肴美饌良辰美景,你看,你麵前的太守,已被霜雪染白了頭發,席上的酒樽,已裝不滿他逝去的豪情。